第57章 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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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57
早飯還沒結束杜瑞就打來電話, 說再有二十分鐘到樓下。
聶瞻回屋拿衣服，去浴室沖涼，忙完拎著18寸行李箱出門, 經過餐廳，風輕雲淡沖她說了句“我走了”, 而後出門。
態度冷漠，吝嗇得連臉都不親了。
方添韻捧著下顎發呆，尋思是兩人住在一起, 沒了神秘感，她魅力下降了嗎？
家政阿姨下午來家裏打掃衛生，自從多了貓貓狗狗, 家裏隨處可見它們的毛發。
吸塵器嗡嗡運作，嚇得兩小只縮在角落不知所措。
方添韻抱起將軍, 喊雪球跟上，到臥室躲著。
剛關上門, 手機響起來, 是許婧媛的來電。
接通後, 不知是真心實意還是坐等看戲，這人上來就恭喜她找到了失散多年的親人, 還問她哪天請客吃飯，慶祝喜訊。
“沒別的事我掛了, ”方添韻懶得跟她較真。
“對我友好點不行嗎，”許婧媛挑重點地講：“你媽媽今天上午召開記者會澄清輿論, 你不去現場？”
“……記者會？”
這幾天別說看輿論和新聞, 連手機都不怎麽玩, 更別提這件事的走向發展到什麽程度。
但想來賣了那麽多版權，是要盡快處理的吧, 否則違反合同規則，一一賠償下來，縱然錢對她來講無所謂，名聲總是要在乎的。
許婧媛：“對啊，聽她那意思是要給你一大筆補償費，之後就淡圈，出國。”
“哦。”
尚卿的出現，對自認為母親去世二十六年的方添韻來講，有種彩票中獎但過期的感覺。
類似一片枯葉落入荷塘，雖激起波瀾，但很快便能恢覆平靜，不值一提。
所以她給不給賠償，對方添韻而言都無所謂。
“這麽淡定，”許婧媛好奇：“你不想知道是多大的補償嗎？”
“你打電話就為了跟我說這個？”
“當然不止啦，還有好久不見，想喊你出來聚聚，正好錢雨桐跟她那個搞研發的大學學長都在，”許婧媛感慨道：“長得特別帥呢。”
“你不是有江今熠了，難道還吃著碗裏看著鍋裏啊？”
許婧媛嘖道：“這不是看你單身了，給你介紹條件優質的大帥哥嘛！而且你倆職業非常般配，一個做寵物糧食研發，一個開動物救贖基地，哇……”
“先別哇，”方添韻打斷她，“我跟他和好了，錢雨桐不是還單著呢，大帥哥留給她吧。”
“……額……啊？”
方添韻不等她繼續追問，撂下句“家裏有客人，改天再聊”就掛斷了電話。
來到客廳，家政阿姨還在打掃沙發上的寵物毛發，客廳門鈴再次響起，她去開門，來的是換投影儀的安裝師傅。
聶瞻住進影院室的當晚發現投影儀壞了，他聯系售後來修，順便交代他們拆了設備安裝到游戲室，這樣騰出一間房當次臥用，住著更方便。
畢竟這是他的家，他想怎麽改就怎麽改，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方添韻沒資格反駁。
安裝師傅一小時後結束工作，當她的面試試投影儀和裏邊所有功能，確認無誤後讓她簽單子，正巧家政阿姨的工作也結束了。
方添韻送走他們，回游戲室，躺在墊子上，無聊地翻頁選劇。
鋪滿整面墻的白色影布播放肥皂劇，她聽見臥室門被一貓一狗扒拉，這才想起它們還被關著，忙起身開門。
重新躺回墊子上，盯著屏幕上的綜藝節目，令人發笑的片段重覆看一次，總提不起興趣。
或許想到輿論結束要回歸工作，還有那個跟蹤她的歹徒什麽時候落網，所以心不在焉。
晚飯期間，她牽著雪球下樓散步，剛出電梯就有人跟她聯系，看到是趙曼，慢悠悠點接聽，“餵，今天沒有去醫院嗎？”
“添韻，你快來一趟派出所，”趙曼急切道：“我給你發位置。”
“去派出所幹什麽？”
趙曼：“前幾天襲擊你那個歹徒被老孟抓住了，現在在派出所錄口供，警察讓我通知你過來認人。”
“！！！”
方添韻抱著雪球回家，把遛狗工作托付給家政阿姨，在客廳翻找出聶瞻留給她的車鑰匙，下樓。
去的路上，她好緊張。
這幾天，腦子裏轉了一百八十圈，把周圍圈子裏的人想了個遍，始終猜不到跟蹤她的人能有誰。
到了派出所，停好車子，給趙曼打電話說她到了。
進審訊室，隔著玻璃看到歹徒右半張臉一片詭異的紅，方添韻楞住。
跟蹤她的人是王書達？？？
他不是坐船偷渡出國了，什麽時候回來的？
而且一個人怎能在短時間內連嗓音都變了？
逃犯被抓回，剩下的手續就交給警方。
方添韻配合警察錄口供取證，離開後，聽趙曼講，這個王書達原本已經搭船逃離，奈何接應他的人心懷不軌，船行到半路，獅子大開口說要多分點錢，他們意見不合，就打起來了。
反正兩邊都是窮途末路，他跟船上的人拼一把，不承想非但沒有同歸於盡，還大難不死。
只不過右臉被燒破了皮，紅得駭人。
至於聲音，那是他故意變聲，為的是隱藏身份罷了。
後來因沒錢治病，也不能出現在大眾視野，他就天真地布置計劃，準備詐一筆，然後帶著錢找個深山待幾年，等風頭過去了再聯系國外的朋友，屆時出國，享樂後半生。
不巧的是，那晚，方添韻身上帶著防狼工具，他沒有得逞。
聶瞻正跟幾個廠商巡視車間，收到她發來的消息，忙回：「他又跟蹤你了？你有沒有受傷？」
方添韻：「沒有。這次是王書達在曼曼家樓下巡邏，被老孟發現，徒手按倒送進了警局」
聶瞻：「等我回去一定請他們夫妻倆吃大餐，感謝他們對我女朋友的照顧」
女朋友啊！
方添韻的嘴角不自覺上揚，心中滿是歡喜，不得不說，她蠻喜歡跟聶瞻相處間，這種不言而喻的心動。
安置完王書達後續入獄工作，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刪，刪了重新輸入，直到離開車間才編輯好文字，發送。
他問：「準備什麽時候搬回去？」
住在林蔭山水不過兩天，她就產生了一種依賴感。
或者說，她喜歡聶瞻在家辦公的時候，她在旁邊逗貓、看書。喜歡早上坐在一起吃飯，喜歡晚上牽著雪球出去散步的愜意，喜歡某人洗完澡，故意展露優勢撩撥她。
頭疼的是每天晚上都像魔怔似的，總是做些莫名其妙的夢。
本以為聶瞻出差，家裏剩下她和兩小只，情緒應該不會再受他影響。м
結果入睡後，周公又精準無誤地拉著她進入了昨晚未完成的夢。
第二天早上，方添韻頭沈得要命，她試圖下床，身體像被千斤石壓著，尤其是腦袋，別說動，就是眼睛轉一下都伴隨著一道牽動神經的痛。
她也不知道這是怎麽了。
可能……臥室裏的家具帶著什麽致幻異味？
保險起見，還是待會兒在網上聯系清潔家中異味的專業人士，讓他們上門排查吧。
方添韻吃完早飯，開車去基地。
昨天上午尚卿在記者會澄清後，圍在基地和銀河港灣的記者都散了，日子恢覆寧靜，她當然得照常上班。
只是臨近十二點，不速之客登門，點名道姓要見她。
左明軒語氣很沖：“老板不在，你改天再來。”
關景則把他當空氣，撥通電話，徑直往樓上走。
“都說了老板不在，你是聾子嗎？”左明軒擋在他面前，轉頭跟小愛交代，讓她把店裏體格最大的狗狗牽過來。
小愛一臉花癡樣，盯著偶像優越的側臉，笑容靦腆，“有話好好說，放狗咬人太殘忍了。”
“跟這種人沒法好好說話。”
方添韻忙完工作，想去廚房看看午飯好了沒，聽到樓下的動靜，探頭查看。
於是就撞見了她最不想打交道的人。
關景則雙手插兜，擡起傲慢的臉，“我媽想見你。”
“不必了，”方添韻摘手套，下樓，“你回去幫我跟她托句話，這輩子我不想再跟她有聯系，賠償也不需要，她如果錢多沒處花，可以捐了。”
“別裝，”關景則譏笑，“我不信會有人傻到送上門的錢都不要。”
“讓你失望了，我就是這種人。”
關景則想在她臉上找到一絲虛偽，畢竟那可是兩個多億的賠償，平均下來，二十六年，一年八百萬。
試問，培養一個小孩，讓她接受國內頂尖教育，什麽都用最貴最好的，按高標準來，一年都花不了這麽多錢。l
不光如此，包括從今天開始到立遺囑那天，尚卿的財產，都有方添韻的份。
沒有媽媽二十六年的陪伴和後期補償比起來，他覺得方添韻賺大發了。
“行啊，既然你剛正不阿，那就當著我媽的面講清楚，”關景則沒有離開的意思，執意要她給個態度。
左明軒站出來阻攔，“姐姐，這人心眼太壞了，你別去。”
小愛三觀跟著五官走，幫偶像說好話，“哪有，人家明明很真誠！”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吵得人腦子都亂了。
方添韻上前拉架，“我等會兒給她打電話說清楚，你回去吧。”
“電話裏講得哪有當面有效。”
“……”
五分鐘後，車子平穩行駛在市中心的高架橋上。
車窗封閉，冷風輕吹。
方添韻側頭看窗外風景，發現他們一路往東走，過了兩個涵洞，沿著繞山公路跑了將近二十分鐘也不見抵達目的地，頓時慌亂地問他：“我們這是去哪裏？”
關景則瞥一眼後視鏡，“梧桐巷58號。”
她記得，是尚卿在寧海城的家。
“你們什麽時候回英國？”
關景則：“我媽媽下周一，我跟著劇組走。”
“哦。”
三天後，這輩子就再也見不到身上跟她流著相同血液的人了。
她該開心、該慶祝的，卻不知為何，距梧桐巷越近就越是不安。
莫非她對不負責任的媽媽有諸多不滿，親情這個東西都無法割舍？
還是說她其實對不曾擁有的親情抱有期待？
具體是什麽，她說不上來。
“我很羨慕你，”關景則放慢車速。
方添韻被他打亂思緒，反應過來後，哼笑：“羨慕我從小就沒有媽？”
“……”關景則看她的眼神像是在觀賞海裏生存的魚跳進淡水的模樣，罵智障的話躍然臉上。
車內沈默兩分鐘，他篤定般開口：“昨天上午的記者會你沒看吧。”
“沒有。”
“難怪，”關景則說：“其實我在我媽媽珍藏的相冊裏見過你，一百天的嬰兒照，表面乳膠層都脫落了她還保存著。”
方添韻聽完依舊沒什麽感情，冷冷道：“哦，應該是用來提醒自己別走回頭路的。”
“……”
方添韻轉頭，註意到車子還在繞山公路行駛，不耐煩道：“再有多久到？”
“十分鐘，”關景則靠邊停車，“方添韻，你是真的不在乎這個媽媽？”
方添韻反問：“一個拋夫棄女只顧享受榮華的人，我幹嘛在乎她。”
“你知道她當初為什麽離開，跟著我爸出國嗎？”
“你不是很討厭我，不想我跟你搶媽媽，怎麽這會兒幫她講好話？”方添韻討厭他和尚卿一樣虛偽的表情，“算了，面不用見，你回去跟她說一聲吧。”
關景則身子緊繃，抓握方向盤的手微微發抖，“你是孑然一身輕松自在，但從今天起，她心裏會一直惦記著你，直到立遺囑那天。”
“哦，你在擔心這個啊，”方添韻聽明白後，灑脫道：“多大點事，到時候我把原本屬於你的過戶給你不就行了。”
說罷，拉著把手開門，頭也不回地離開。
她站到路對面，在打車軟件上叫車，因為這地方臨近山頂別墅區，地處偏僻，所以系統匹配結束，沒有一個司機接單。
擡頭看見關景則的車還在那兒停著，打著雙閃，車窗封閉，沒有離開的意思，她尋思這人怪好呢，非得看她坐上車才走。
可又等了幾分鐘，那輛車還是沒動。
都說演員這個職業要共情能力強，得體驗生活，拋開本我徹底代入角色，像那種心靈脆弱的，大多演完都走不出來。
難不成關景則在累積經驗，琢磨角色？
方添韻重新匹配順風車，仍然無人接單。
見他還沒走，想著若是那麽閑，不如好人做到底，載她回基地。
然而等她停到車邊，敲車窗喊他時，竟傲嬌地不給回應。
方添韻彎腰，雙手擋在太陽穴邊，集中視線往車內看，發現關景則被安全帶勒著身子，歪倒在副駕座椅，頓覺大事不妙。
她拉了下門把手，打不開，便拍著車窗不停喊關景則的名字。
等不到回應，她尋找手邊能用的工具，看到一塊石頭，果斷搬起砸向車窗。
手伸進去打開車門，她取下安全帶，拉正關景則的身子，拍著他的臉喊他，奇怪為什麽剛才好好的，怎麽這會兒不省人事了。
方添韻沒有因為他是當紅歌星去搜百度百科，所以不了解他的身體情況，當下狀況，怕是避都避不開。
她給最不想見也最不想聯系的人打了電話，通知她，關景則在半山腰暈倒了。
尚卿十分鐘後趕到，兩人合力把關景則挪到副駕，開車朝附近醫院駛去，一路上，她們默契地沒有交談。
到了醫院，關景則被推進搶救室，她們坐在外邊等候。
方添韻這才有時間百度。
網上信息寫著：關景則是英國籍華裔男歌手、演員，出生英國，畢業於維也納音樂與表演藝術大學，前某男子演唱組合成員，三歲前在孤兒院，之後被尚卿夫婦收養……
關於他生病的消息，網上只字未提。
正當她想問些什麽，一位身穿白大褂的漂亮醫生經過這裏，微笑擡手跟她打招呼。
方添韻不記得她認識這家醫院的醫生。
“哦，忘了自我介紹，我叫左霜，是左明軒的親姐姐。”
方添韻跟她握手，“抱歉，我沒問過左明軒的家庭成員。”
“沒事兒，”左霜掃一眼她身後，“你朋友生病了？”
“……嗯。”
“需要幫忙嗎？”
方添韻客氣道：“已經在裏邊搶救了，暫時不用。”話音落下，她忙補上句：“謝謝姐姐。”
她最怕遇到朋友的親戚，尤其涉及交談。
人家在人頭攢動的醫院一眼就認出她，絕對是聶瞻發了照片。
她真的很想立刻問問他到底給誰看過，是所有親戚都看了還是什麽。
好尷尬的場面。
她抿抿唇，除了迎合左霜的話保持禮貌微笑，不知怎麽回應才算穩妥。
就在此時，護士慌張跑過來叫她：“左主任，203房間的病人情況不太好，你快去看看。”
“好，這就來，”左霜拍拍她的肩，“我回去說說聶瞻，都在一起那麽久了，怎麽也不帶你出來熟悉熟悉面孔。”
“沒有很久，不到一個月而已。”
她回答的聲音很小，對方幾乎聽不見。
左霜不敢耽擱下去，轉身離開，“我先去忙了，改天再聚。”
“好。”
五分鐘後，搶救室的醫生出來告知，多虧她們送來得早，關景則暫時脫離危險，但還需要留院觀察。
最好是趁現在醫療科技發達，盡快把手術做了，永絕後患。
尚卿心不在焉點頭，回了聲“好”。
在病房守著關景則時，她給遠在英國的丈夫打電話。
方添韻此刻討厭起自己離她較近，能清楚聽到對方溫柔的關心。
他安慰尚卿別慌，他會在英國安排好醫院，等關景則回去就動手術，不過置換了心臟瓣膜，近幾年怕是不能回國繼續完成歌手夢了。
他還問尚卿，親女兒那邊安置得怎麽樣，人家願不願意到英國定居。
尚卿聽到這話，擡眼看看方添韻，“她有她的生活，我不該幹涉。”
“行，你看著辦就好，”男人嗓音醇厚，言詞溫和，跟她講話時，語氣裏總帶著些許寵溺。
掛斷電話，尚卿投過來的眼神中滿是難以割舍的痛，她深吸口氣，緩緩開口：“等阿則好些了，我帶他出國，以後不會再回來打擾你和你爸爸了。”
“我知道以前的事無論怎麽解釋，對你而言都是二次傷害。”她停頓片刻，不再聊這個話題，“總之，今天的事，謝謝你通知我。”
方添韻坐在病床邊，垂眸盯著指甲上的白色月牙，心中有千言萬語，醞釀許久，說出來總顯得矯情，便放棄了。
三天後，尚卿帶著虛弱的關景則離開了寧海城。
她臨走前，最後一次跟方添韻有交集是寄來一份快遞。
信封式的快遞袋子裏，有一張銀行卡和她親筆寫的信，上面是這二十六年來她對方添韻的愧疚，至於那張卡……
聶瞻趕去另外一座城市的路上，放下工作給她打電話，彼時，她正牽著雪球在樓下漫步。
方添韻以為他快到林蔭山水，興奮地四處搜尋：“你出差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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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飯還沒結束杜瑞就打來電話, 說再有二十分鐘到樓下。
聶瞻回屋拿衣服，去浴室沖涼，忙完拎著18寸行李箱出門, 經過餐廳，風輕雲淡沖她說了句“我走了”, 而後出門。
態度冷漠，吝嗇得連臉都不親了。
方添韻捧著下顎發呆，尋思是兩人住在一起, 沒了神秘感，她魅力下降了嗎？
家政阿姨下午來家裏打掃衛生，自從多了貓貓狗狗, 家裏隨處可見它們的毛發。
吸塵器嗡嗡運作，嚇得兩小只縮在角落不知所措。
方添韻抱起將軍, 喊雪球跟上，到臥室躲著。
剛關上門, 手機響起來, 是許婧媛的來電。
接通後, 不知是真心實意還是坐等看戲，這人上來就恭喜她找到了失散多年的親人, 還問她哪天請客吃飯，慶祝喜訊。
“沒別的事我掛了, ”方添韻懶得跟她較真。
“對我友好點不行嗎，”許婧媛挑重點地講：“你媽媽今天上午召開記者會澄清輿論, 你不去現場？”
“……記者會？”
這幾天別說看輿論和新聞, 連手機都不怎麽玩, 更別提這件事的走向發展到什麽程度。
但想來賣了那麽多版權，是要盡快處理的吧, 否則違反合同規則，一一賠償下來，縱然錢對她來講無所謂，名聲總是要在乎的。
許婧媛：“對啊，聽她那意思是要給你一大筆補償費，之後就淡圈，出國。”
“哦。”
尚卿的出現，對自認為母親去世二十六年的方添韻來講，有種彩票中獎但過期的感覺。
類似一片枯葉落入荷塘，雖激起波瀾，但很快便能恢覆平靜，不值一提。
所以她給不給賠償，對方添韻而言都無所謂。
“這麽淡定，”許婧媛好奇：“你不想知道是多大的補償嗎？”
“你打電話就為了跟我說這個？”
“當然不止啦，還有好久不見，想喊你出來聚聚，正好錢雨桐跟她那個搞研發的大學學長都在，”許婧媛感慨道：“長得特別帥呢。”
“你不是有江今熠了，難道還吃著碗裏看著鍋裏啊？”
許婧媛嘖道：“這不是看你單身了，給你介紹條件優質的大帥哥嘛！而且你倆職業非常般配，一個做寵物糧食研發，一個開動物救贖基地，哇……”
“先別哇，”方添韻打斷她，“我跟他和好了，錢雨桐不是還單著呢，大帥哥留給她吧。”
“……額……啊？”
方添韻不等她繼續追問，撂下句“家裏有客人，改天再聊”就掛斷了電話。
來到客廳，家政阿姨還在打掃沙發上的寵物毛發，客廳門鈴再次響起，她去開門，來的是換投影儀的安裝師傅。
聶瞻住進影院室的當晚發現投影儀壞了，他聯系售後來修，順便交代他們拆了設備安裝到游戲室，這樣騰出一間房當次臥用，住著更方便。
畢竟這是他的家，他想怎麽改就怎麽改，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方添韻沒資格反駁。
安裝師傅一小時後結束工作，當她的面試試投影儀和裏邊所有功能，確認無誤後讓她簽單子，正巧家政阿姨的工作也結束了。
方添韻送走他們，回游戲室，躺在墊子上，無聊地翻頁選劇。
鋪滿整面墻的白色影布播放肥皂劇，她聽見臥室門被一貓一狗扒拉，這才想起它們還被關著，忙起身開門。
重新躺回墊子上，盯著屏幕上的綜藝節目，令人發笑的片段重覆看一次，總提不起興趣。
或許想到輿論結束要回歸工作，還有那個跟蹤她的歹徒什麽時候落網，所以心不在焉。
晚飯期間，她牽著雪球下樓散步，剛出電梯就有人跟她聯系，看到是趙曼，慢悠悠點接聽，“餵，今天沒有去醫院嗎？”
“添韻，你快來一趟派出所，”趙曼急切道：“我給你發位置。”
“去派出所幹什麽？”
趙曼：“前幾天襲擊你那個歹徒被老孟抓住了，現在在派出所錄口供，警察讓我通知你過來認人。”
“！！！”
方添韻抱著雪球回家，把遛狗工作托付給家政阿姨，在客廳翻找出聶瞻留給她的車鑰匙，下樓。
去的路上，她好緊張。
這幾天，腦子裏轉了一百八十圈，把周圍圈子裏的人想了個遍，始終猜不到跟蹤她的人能有誰。
到了派出所，停好車子，給趙曼打電話說她到了。
進審訊室，隔著玻璃看到歹徒右半張臉一片詭異的紅，方添韻楞住。
跟蹤她的人是王書達？？？
他不是坐船偷渡出國了，什麽時候回來的？
而且一個人怎能在短時間內連嗓音都變了？
逃犯被抓回，剩下的手續就交給警方。
方添韻配合警察錄口供取證，離開後，聽趙曼講，這個王書達原本已經搭船逃離，奈何接應他的人心懷不軌，船行到半路，獅子大開口說要多分點錢，他們意見不合，就打起來了。
反正兩邊都是窮途末路，他跟船上的人拼一把，不承想非但沒有同歸於盡，還大難不死。
只不過右臉被燒破了皮，紅得駭人。
至於聲音，那是他故意變聲，為的是隱藏身份罷了。
後來因沒錢治病，也不能出現在大眾視野，他就天真地布置計劃，準備詐一筆，然後帶著錢找個深山待幾年，等風頭過去了再聯系國外的朋友，屆時出國，享樂後半生。
不巧的是，那晚，方添韻身上帶著防狼工具，他沒有得逞。
聶瞻正跟幾個廠商巡視車間，收到她發來的消息，忙回：「他又跟蹤你了？你有沒有受傷？」
方添韻：「沒有。這次是王書達在曼曼家樓下巡邏，被老孟發現，徒手按倒送進了警局」
聶瞻：「等我回去一定請他們夫妻倆吃大餐，感謝他們對我女朋友的照顧」
女朋友啊！
方添韻的嘴角不自覺上揚，心中滿是歡喜，不得不說，她蠻喜歡跟聶瞻相處間，這種不言而喻的心動。
安置完王書達後續入獄工作，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刪，刪了重新輸入，直到離開車間才編輯好文字，發送。
他問：「準備什麽時候搬回去？」
住在林蔭山水不過兩天，她就產生了一種依賴感。
或者說，她喜歡聶瞻在家辦公的時候，她在旁邊逗貓、看書。喜歡早上坐在一起吃飯，喜歡晚上牽著雪球出去散步的愜意，喜歡某人洗完澡，故意展露優勢撩撥她。
頭疼的是每天晚上都像魔怔似的，總是做些莫名其妙的夢。
本以為聶瞻出差，家裏剩下她和兩小只，情緒應該不會再受他影響。м
結果入睡後，周公又精準無誤地拉著她進入了昨晚未完成的夢。
第二天早上，方添韻頭沈得要命，她試圖下床，身體像被千斤石壓著，尤其是腦袋，別說動，就是眼睛轉一下都伴隨著一道牽動神經的痛。
她也不知道這是怎麽了。
可能……臥室裏的家具帶著什麽致幻異味？
保險起見，還是待會兒在網上聯系清潔家中異味的專業人士，讓他們上門排查吧。
方添韻吃完早飯，開車去基地。
昨天上午尚卿在記者會澄清後，圍在基地和銀河港灣的記者都散了，日子恢覆寧靜，她當然得照常上班。
只是臨近十二點，不速之客登門，點名道姓要見她。
左明軒語氣很沖：“老板不在，你改天再來。”
關景則把他當空氣，撥通電話，徑直往樓上走。
“都說了老板不在，你是聾子嗎？”左明軒擋在他面前，轉頭跟小愛交代，讓她把店裏體格最大的狗狗牽過來。
小愛一臉花癡樣，盯著偶像優越的側臉，笑容靦腆，“有話好好說，放狗咬人太殘忍了。”
“跟這種人沒法好好說話。”
方添韻忙完工作，想去廚房看看午飯好了沒，聽到樓下的動靜，探頭查看。
於是就撞見了她最不想打交道的人。
關景則雙手插兜，擡起傲慢的臉，“我媽想見你。”
“不必了，”方添韻摘手套，下樓，“你回去幫我跟她托句話，這輩子我不想再跟她有聯系，賠償也不需要，她如果錢多沒處花，可以捐了。”
“別裝，”關景則譏笑，“我不信會有人傻到送上門的錢都不要。”
“讓你失望了，我就是這種人。”
關景則想在她臉上找到一絲虛偽，畢竟那可是兩個多億的賠償，平均下來，二十六年，一年八百萬。
試問，培養一個小孩，讓她接受國內頂尖教育，什麽都用最貴最好的，按高標準來，一年都花不了這麽多錢。l
不光如此，包括從今天開始到立遺囑那天，尚卿的財產，都有方添韻的份。
沒有媽媽二十六年的陪伴和後期補償比起來，他覺得方添韻賺大發了。
“行啊，既然你剛正不阿，那就當著我媽的面講清楚，”關景則沒有離開的意思，執意要她給個態度。
左明軒站出來阻攔，“姐姐，這人心眼太壞了，你別去。”
小愛三觀跟著五官走，幫偶像說好話，“哪有，人家明明很真誠！”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吵得人腦子都亂了。
方添韻上前拉架，“我等會兒給她打電話說清楚，你回去吧。”
“電話裏講得哪有當面有效。”
“……”
五分鐘後，車子平穩行駛在市中心的高架橋上。
車窗封閉，冷風輕吹。
方添韻側頭看窗外風景，發現他們一路往東走，過了兩個涵洞，沿著繞山公路跑了將近二十分鐘也不見抵達目的地，頓時慌亂地問他：“我們這是去哪裏？”
關景則瞥一眼後視鏡，“梧桐巷58號。”
她記得，是尚卿在寧海城的家。
“你們什麽時候回英國？”
關景則：“我媽媽下周一，我跟著劇組走。”
“哦。”
三天後，這輩子就再也見不到身上跟她流著相同血液的人了。
她該開心、該慶祝的，卻不知為何，距梧桐巷越近就越是不安。
莫非她對不負責任的媽媽有諸多不滿，親情這個東西都無法割舍？
還是說她其實對不曾擁有的親情抱有期待？
具體是什麽，她說不上來。
“我很羨慕你，”關景則放慢車速。
方添韻被他打亂思緒，反應過來後，哼笑：“羨慕我從小就沒有媽？”
“……”關景則看她的眼神像是在觀賞海裏生存的魚跳進淡水的模樣，罵智障的話躍然臉上。
車內沈默兩分鐘，他篤定般開口：“昨天上午的記者會你沒看吧。”
“沒有。”
“難怪，”關景則說：“其實我在我媽媽珍藏的相冊裏見過你，一百天的嬰兒照，表面乳膠層都脫落了她還保存著。”
方添韻聽完依舊沒什麽感情，冷冷道：“哦，應該是用來提醒自己別走回頭路的。”
“……”
方添韻轉頭，註意到車子還在繞山公路行駛，不耐煩道：“再有多久到？”
“十分鐘，”關景則靠邊停車，“方添韻，你是真的不在乎這個媽媽？”
方添韻反問：“一個拋夫棄女只顧享受榮華的人，我幹嘛在乎她。”
“你知道她當初為什麽離開，跟著我爸出國嗎？”
“你不是很討厭我，不想我跟你搶媽媽，怎麽這會兒幫她講好話？”方添韻討厭他和尚卿一樣虛偽的表情，“算了，面不用見，你回去跟她說一聲吧。”
關景則身子緊繃，抓握方向盤的手微微發抖，“你是孑然一身輕松自在，但從今天起，她心裏會一直惦記著你，直到立遺囑那天。”
“哦，你在擔心這個啊，”方添韻聽明白後，灑脫道：“多大點事，到時候我把原本屬於你的過戶給你不就行了。”
說罷，拉著把手開門，頭也不回地離開。
她站到路對面，在打車軟件上叫車，因為這地方臨近山頂別墅區，地處偏僻，所以系統匹配結束，沒有一個司機接單。
擡頭看見關景則的車還在那兒停著，打著雙閃，車窗封閉，沒有離開的意思，她尋思這人怪好呢，非得看她坐上車才走。
可又等了幾分鐘，那輛車還是沒動。
都說演員這個職業要共情能力強，得體驗生活，拋開本我徹底代入角色，像那種心靈脆弱的，大多演完都走不出來。
難不成關景則在累積經驗，琢磨角色？
方添韻重新匹配順風車，仍然無人接單。
見他還沒走，想著若是那麽閑，不如好人做到底，載她回基地。
然而等她停到車邊，敲車窗喊他時，竟傲嬌地不給回應。
方添韻彎腰，雙手擋在太陽穴邊，集中視線往車內看，發現關景則被安全帶勒著身子，歪倒在副駕座椅，頓覺大事不妙。
她拉了下門把手，打不開，便拍著車窗不停喊關景則的名字。
等不到回應，她尋找手邊能用的工具，看到一塊石頭，果斷搬起砸向車窗。
手伸進去打開車門，她取下安全帶，拉正關景則的身子，拍著他的臉喊他，奇怪為什麽剛才好好的，怎麽這會兒不省人事了。
方添韻沒有因為他是當紅歌星去搜百度百科，所以不了解他的身體情況，當下狀況，怕是避都避不開。
她給最不想見也最不想聯系的人打了電話，通知她，關景則在半山腰暈倒了。
尚卿十分鐘後趕到，兩人合力把關景則挪到副駕，開車朝附近醫院駛去，一路上，她們默契地沒有交談。
到了醫院，關景則被推進搶救室，她們坐在外邊等候。
方添韻這才有時間百度。
網上信息寫著：關景則是英國籍華裔男歌手、演員，出生英國，畢業於維也納音樂與表演藝術大學，前某男子演唱組合成員，三歲前在孤兒院，之後被尚卿夫婦收養……
關於他生病的消息，網上只字未提。
正當她想問些什麽，一位身穿白大褂的漂亮醫生經過這裏，微笑擡手跟她打招呼。
方添韻不記得她認識這家醫院的醫生。
“哦，忘了自我介紹，我叫左霜，是左明軒的親姐姐。”
方添韻跟她握手，“抱歉，我沒問過左明軒的家庭成員。”
“沒事兒，”左霜掃一眼她身後，“你朋友生病了？”
“……嗯。”
“需要幫忙嗎？”
方添韻客氣道：“已經在裏邊搶救了，暫時不用。”話音落下，她忙補上句：“謝謝姐姐。”
她最怕遇到朋友的親戚，尤其涉及交談。
人家在人頭攢動的醫院一眼就認出她，絕對是聶瞻發了照片。
她真的很想立刻問問他到底給誰看過，是所有親戚都看了還是什麽。
好尷尬的場面。
她抿抿唇，除了迎合左霜的話保持禮貌微笑，不知怎麽回應才算穩妥。
就在此時，護士慌張跑過來叫她：“左主任，203房間的病人情況不太好，你快去看看。”
“好，這就來，”左霜拍拍她的肩，“我回去說說聶瞻，都在一起那麽久了，怎麽也不帶你出來熟悉熟悉面孔。”
“沒有很久，不到一個月而已。”
她回答的聲音很小，對方幾乎聽不見。
左霜不敢耽擱下去，轉身離開，“我先去忙了，改天再聚。”
“好。”
五分鐘後，搶救室的醫生出來告知，多虧她們送來得早，關景則暫時脫離危險，但還需要留院觀察。
最好是趁現在醫療科技發達，盡快把手術做了，永絕後患。
尚卿心不在焉點頭，回了聲“好”。
在病房守著關景則時，她給遠在英國的丈夫打電話。
方添韻此刻討厭起自己離她較近，能清楚聽到對方溫柔的關心。
他安慰尚卿別慌，他會在英國安排好醫院，等關景則回去就動手術，不過置換了心臟瓣膜，近幾年怕是不能回國繼續完成歌手夢了。
他還問尚卿，親女兒那邊安置得怎麽樣，人家願不願意到英國定居。
尚卿聽到這話，擡眼看看方添韻，“她有她的生活，我不該幹涉。”
“行，你看著辦就好，”男人嗓音醇厚，言詞溫和，跟她講話時，語氣裏總帶著些許寵溺。
掛斷電話，尚卿投過來的眼神中滿是難以割舍的痛，她深吸口氣，緩緩開口：“等阿則好些了，我帶他出國，以後不會再回來打擾你和你爸爸了。”
“我知道以前的事無論怎麽解釋，對你而言都是二次傷害。”她停頓片刻，不再聊這個話題，“總之，今天的事，謝謝你通知我。”
方添韻坐在病床邊，垂眸盯著指甲上的白色月牙，心中有千言萬語，醞釀許久，說出來總顯得矯情，便放棄了。
三天後，尚卿帶著虛弱的關景則離開了寧海城。
她臨走前，最後一次跟方添韻有交集是寄來一份快遞。
信封式的快遞袋子裏，有一張銀行卡和她親筆寫的信，上面是這二十六年來她對方添韻的愧疚，至於那張卡……
聶瞻趕去另外一座城市的路上，放下工作給她打電話，彼時，她正牽著雪球在樓下漫步。
方添韻以為他快到林蔭山水，興奮地四處搜尋：“你出差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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